“今天怎来得这么早？”
一进门，伏案写药方的舒清清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写。
“往后我能早来半天，事不那么忙了。”
“哦。”
舒清清写完最后一个字，把笔搁在砚上。
她把药方递给面前的老头：“张伯，回头抓这几副药，吃上半月，过后再来。”
“好，我记下了。”
张伯拄着拐杖，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“哎，厨房里我煮了一锅益气汤。”
“哦。”
夏稚应了声，钻入厨房，随即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，不一会，他又从厨房出来，手里端了两碗汤。
把其中一碗放在柜台上，夏稚坐在椅子上，脊背如剑一样挺直，他拿起调羹，一勺一勺地喝着。
滚热的汤带着浓厚滋味钻入味蕾，顺入咽喉，于是整个身体都熨帖起来，暖洋洋，格外舒适。
连喝了一碗，夏稚放下调羹，呼了口气道：“啧，好手艺。”
“哎，听说了没。”
淡雅清香，带着暖怡的温度和紧凑感袭来。
却是舒清清挤进来，和夏稚同坐在一张椅子上。
她手中托着白瓷小碗，喝过一口汤后才说道：“掌门要嫁闺女了。”
“可是向灵岳向师姐？她要出嫁了么？”
“对。”
“这个消息已经遍布整个门派了，要在内门和真传中选出一人，来做向灵岳向大小姐的如意郎君。”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彩，“如花美眷，娶了这位娇妻，等于有了整座执刑堂做嫁妆。现在她的称心楼，前前后后堵满了人，一堆堆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要在大小姐面前亮相呢。怎么，你不心动，不去试试？说不定向大小姐正好就看上你了呢。”
“老板说笑。”
夏稚望着门口，轻语落下：“掌门将死矣。”
舒轻轻一愣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“哪个父亲嫁女儿时会如此兴师动众，惹得门派皆知，这不过是高层联姻，寻找同盟，给他女儿找个靠山罢了。”
夏稚手掌摩挲着腰间剑柄：“给女儿找夫婿，也应是请了媒人，递了约书。便是尊重女儿医意愿的，也该是寻个由头请些年轻才俊上门，暗中观察其人。即便是心有所属，也要三请五请，做足了场面，这才是大户人家嫁女的流程，有着体面。这样下来，起码也要过上一年。”
舒清清捏着调羹，缓缓点头：“言之有理。”
“如今却广发消息，必然是掌门将撑持不住，无法按部就班按常理举办。只得赶紧安排好这唯一的女儿，找个够硬的靠山，让她安稳度过后半生。即便是传出了些风言风语，为了女儿，些许颜面也就不要了。”
舒清清用调羹轻敲了下碗壁：“不知是哪家俊彦，能抱得美人归。”
“左右不过哪几人罢了，掌门大肆宣扬，无非是看哪方更有诚意而已。”
“阿夏看得倒是透彻。”
夏稚只是轻声道：“不过胡乱想罢了，或许事情并没这么复杂。”
或许比我所想的更为复杂。
又或许，这不过是一个局？
今天的黄昏，舒清清没有去看晚霞。
她煮了两碗清水素面，汤水澄澈，只有些许盐味。
她吃一碗，夏稚吃一碗。
“记得昨天你与我打赌，还没说你输的赌注。”
把口中的面咽下，夏稚道：“我若输了，免费给你打三年工如何？”
“一言为定？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舒清清的声调忽地愉悦起来：“今日快过了，记得愿赌服输。”
夏稚喝着汤，缓缓摇头：“未必。”
吃光碗中面，他放下筷子，看着门口的两条人影：“看，他来了。”、
“可惜。”
夏稚看着她。
舒清清嘴角牵出一个笑容：“差点就领到一个白工。”
范格果然来了。
身边那位死死拽住胳膊的老妇，正是他的母亲，范大妈。
夏稚见她吃完，收起两幅碗筷：“我去洗碗。”
舒清清撇了撇嘴：“本老板说话算数，愿赌服输！”
一进门范大妈就不住地说好话。
“这位就是大夫吧，早就听说您医术高超了，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，真是医者仁心呐……”
舒清清不耐地摆摆手：“客套话免谈，我答应了一人，若他今日来，我会为他诊治。”
“多谢大夫，多谢大夫。”范大妈一拽儿子，“还不赶紧谢谢人家。”
范格动了动嘴唇，低头道：“谢谢……”
舒清清撩开门帘：“进来，脱去上衣，我先给你用针。”
她朝厨房喊着：“阿夏，别刷碗了，快去备一剂麻沸散。”
夏稚应道：“好，我这就去。”
舒清清穿上一身白褂子，又从医箱里拿出许多用具。
范大妈给儿子脱去外衣，待脱里衣时，范格却一把抓住母亲的手。
“妈，你累一天了，去歇一歇吧，等我治好了会回去找您的，到时候再给您过生日。”
“小兔崽子，长大了翅膀硬了……”范大妈仍是那副暴躁脾气，她骂了几句，看见儿子坚定的眼神，还是松开了手。
“行了行了，我知道了，我去溜达溜达散散心，你治好了就回家啊。”
范大妈看着儿子，转身离开。
“妈。”
走至门口，范格开口喊了一声。
“怎么了，儿子。”
“没事，您慢点走，别走太远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范大妈看着儿子，半晌才走出房门。
“啰嗦，真不知道跟谁学的。”
麻沸散很快便准备妥了。
范格躺在床上，左臂垂下，浑身满是银针。
“喝了麻沸散，你很快就会睡去，没有知觉，约一个时辰后才会醒来。”
夏稚将药放凉，喂他喝了一剂麻沸散，又用绳子将他其余手脚缚住，不致乱动。
舒清清一边用着针，一边问：“你怎么肯定他今天会再来。”
夏稚将一排刀具摆好，又把毛巾，纱布，托盘等物什准备好，他把刀在蜡烛上晃了晃。
“范大妈只有范格一个儿子，娘俩自小就相依为命。儿行千里母担忧，他好不容易回来，当娘的自然对儿子身上的变化极为敏感。如此重的伤势，范大妈又不是瞎子傻子，自然一眼认出。”
“是吧，范师兄。”
范格苦笑道：“确实如此，我刚回家，不到一个时辰，我妈就看出我手臂有碍。在她逼问下，我只能和盘托出，之后便一同来了医馆。”
夏稚没有细问，他知道以范大妈的泼辣性子，即便是范格再守口如瓶，也一定会使尽解数让他吐露实情。
“你之前就认识范大妈吗？”舒清清问道。
“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了……”
夏稚轻声说着，却见范格已经闭上眼，睡着了。
“准备好了吗？该用刀了。”
“好。”
夏稚挽起衣袖，手指轻动，划出一条残影。
刀入肉似入无物，只一抬手，刀锋便又重新放回盘中。
深紫的手臂瞬间破开一道口子，黑色的毒血从中流出，滴在水盆中。
舒清清在伤处洒了些药粉，很快，血液便停止流动。
用干净毛巾擦净患处，露出翻开的皮肉，以及泛青的骨头。
“只能止血片刻，毒在骨上，速速用刀。”
夏稚不语，取出一柄最小号的刀刃，手中动作又急又快，刀刀刺入皮肉。
毒粉簌簌掉落在盆里。
刹时，他已将毒患刮除，骨头重新变回白色。
刚停手，毒血便又涌出。
舒清清手中不停，银针一一落在范格身上。
“待黑血流尽，这毒便算清了。”
她疑惑道：“其实我有一件事不解，看他毒患，实属猛烈之极，最多不过七日便会毒发，届时便不得不斩下手臂。而他却能坚持这么久，毒患还未爆发，实属异事。”
她想了一会，又说道：“天下间的武功数不胜数，有门奇特的武功能压制毒性也在常理。”
ps：肚子疼，早起更新，别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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